港湾,碧波微浪。
所有的船舰都挂上了绣着赤色“公孙”二字的旗号,在纯青底色和白色云纹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一队一队的将士登上各自乘船的甲板,相送港湾的亲人们泪水涟涟。
动地的马蹄声骤然响起,越来越近。
身后的公孙邑方向,数十名铁骑旋风般驰来。马上的骑士们,很多都鬓毛已衰,有的甚至须发皆白!不过,清一色的持矛执缰,争先恐后。
……
“谢振,程闵,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老家主看着全副戎装、意欲再度上阵的老部下们斥责道。
“家主,让我们陪儿郎们一起出征吧!”谢振昂然请求,“他们虽然受过严格的操训,但毕竟不像我辈,真的历经过那么多的沙场残酷与悲哀!遇到血战,更需要铁骑踏碎敌胆。我们这班老弟兄虽然气血已衰,可我们还是战士!生死关头,经验能帮到少主公和孩子们!家里的妇孺,就托付给家主和大爷了,请让我们随他们远行!”
“家主,让我们去吧!”
“家主,我们都是自愿的!家里也都料理好了!”
这队超过四十人,多数已年过半百的老兵壮士们纷纷向公孙恒高声恳求。
老疡医程闵背着自己从不离身的药函从人群中站出来,对公孙恒和公孙弘躬身一拜后正色言道:“少将军,长将军,某自从军为医就鞍马相随于老将军麾下,但凡有战事,某何时可缺席!孩儿们要远征,兵凶战危难免,这么多年的闲散日子,某的医术特长都快荒废了……所以,无论如何,程某都要陪伴他们的左右,寸步不离!”
公孙恒此际已老泪纵横,一旁的兄长公孙弘却豪然大笑起来,随后赞叹道:“壮哉!壮哉!近三十载的春秋,依然没能洗脱诸君的豪气!公孙邑有士如此,何愁不能化险为夷!”
家主公孙恒明白了大哥的心意,颤步上前一一拥抱面前的老弟兄们。
“谢振,程闵,诸位弟兄,儿郎们就交给你们啦!归来日,再与诸君痛饮!”
“还有我!”人群中发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程闵的女儿紫鹃那窈窕的身姿出现在一群赳赳武夫的前面。
“鹃儿,你难道也要从行?”家主公孙恒比老疡医父亲还要吃惊。
附近列队待登船的卑忠那队青年也无不惊愕地看着突然又杀出的程紫鹃。
紫鹃抢步到卑忠身旁,不由分说从卑忠的腰间抽出了本属于卑阳的那把具玉直刀,再度来到公孙恒兄弟面前。
“家主,大爷,少主公、长公子、四公子、少公子、卑忠、谢叔、我爹,他们都去了,为了族人们的未来。我们公孙邑的女儿,也当为这次远行出一份力,就让我代表所有的婶子、嫂子和姐妹们吧。”
“可、可是~自古以来哪有听说女人从戎的?”公孙军的副帅公孙澄目瞪口呆道。
“世上事,总有开天辟地头一回的!我不能上阵,但可以帮着我爹照料受伤生病的叔伯兄弟们!从小,我就帮着爹招呼病弱了……爹,你就是不要我,我还不放心你一个呢!”
程闵娶妻后,就生了这一个女儿。扶余人出身的妻子过世后,程闵也再未续弦。父女俩一直相依为命,与其他寥寥几个的前军医一起为公孙邑人家的病痛去除而忙碌。老疡医程闵近年来的身子骨也比从前差了很多。
众人看到程紫鹃的决心,又想到他父女二人始终相依为命的情形,不难理解紫鹃的心情。
公孙澄为难地看向父亲和大伯,程紫鹃则一脸期待。
公孙恒看着年逾六旬的程闵,又看看老战友异乡再娶后中年方得的爱女,最后用目光征询兄长的意见。
公孙弘上前爱恋无比地摸了摸程紫鹃垂落脸侧的青丝,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侧脸对弟弟点了点头。
“谢振听令!”
“在!”
“你们自成一营,旗号‘益壮营’,辅助少主公。这些老兄弟,一个都不能折了!否则军法无情!”公孙恒发号施令,俨然回到了少壮时的金戈铁马。
“喏!”谢振一脸豪气。
想到这些数日前发生的一切,公孙映调转身来,看向尾随在后的那艘盖海楼船,上面的“益壮营”旗帜正在傲然飘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