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干衣,绾好了发髻,沐浴一新的卑映从内室出来,看到堂屋的案上饭菜都已准备好了,妻子雨姝和儿女们在等自己。
“不是让你们不要等我么!鸢儿,小肚子饿扁了吧?”卑映坐到案前,拍拍小女儿的脑袋瓜,小家伙冲他认真地点头。
“你是一家之主,怎么能不等你!”薛雨姝将一大碗热粥放在丈夫面前。
“好,我们开饭啦!”
卑映用筷子先给大女儿芷的碗里夹了些肉和她爱吃的菜。雨姝也忙着先给幼子奂喂食蛋羹。
一家人其乐融融。
“雨姝,大爷近来让你都忙着誊写什么?”卑映问起自己关心的一个问题。
“爸爸,食不言寝不语,妈妈这么教我们的!”鸢扬起可爱的小脸,天真又严肃地提醒父亲。
“鸢儿提醒的对!爸爸犯规了。”卑映又给小女儿夹了些瘦肉做奖励,“爸爸只和妈妈说两句。”
卑映看着给幼子喂饱了的妻子。
“都是大爷这辈子琢磨的各种匠做之术,造船呀、制器呀、五金选矿和金之七齐啥的。”
雨姝笼统地说了两句。她清楚,那些都是老人家一生的心血,自己不能随便泄露。
“还有老爷爷画的画呢!”雨姝怀中两岁多的幼子奂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来,似是嫌弃妈妈漏了项重要内容。
卑映若有所思。
“快吃吧。夜里还得辛苦呢!记得出门再加件厚袍。”
夜深人静,只有雨声潇潇。
炉火炽热,直刀已经由暗红色变为樱桃般的艳红,钢的亮度眼见着达到了极致。
卑映眼疾手快,铁钳又准又牢地从烈焰中挟出刀坯来,左手长钳挥过,青烟顿起,樱红刀体上一处氧化皮被冒烟的皮革蹭掉。
卑映转身向幽暗,目不转睛地看真切了冷却中的钢刀那细微的颜色变化,垂直将直刀放入脚下的淬火介质桶中,快速又均匀地搅动了几下,再次拔出来,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锋刃上的颜色变化。
刀锋由白色变成了黄色,正在暗淡中泛出深莹的蓝光,卑映稳住心神,将钢刀放入一桶清水中。
“滋~”,青烟袅袅。
大功告成!
烟波浩渺,一只百济快船顺着蜿蜒的海岸线穿越弥漫的薄雾,靠泊带方郡列口城的军港。
艳阳高照,一辆双马轻车出了城门,飞驰在前往郡城的官道上。
秋高气爽,一个精明商人进了带方郡太守的官署。
“叔父,喜欢这把宿铁刀吗?”
卑阳挥舞了两下手中的直刀,风声飒飒;近耳轻弹,余音嘤嗡;镂云盘螭的黄玉握把光泽莹润。
卑阳知道,这把具玉宝刀饱含着面前这长大成人的孤儿对自己的深情和敬意,满意无比地点头赞道:“好刀!”
“阿映啊,你叔就快过生日了。我正愁着为他备什么物什做礼物呢?这下省心了,看把他高兴的。”婶娘谢阮在一旁也开心地合不拢嘴。
“哥,回头也给我打一把称手的兵刃。和你这手艺比,我的佩剑就是破铜烂铁一把。”卑忠也上前凑热闹,这小子按规矩也在冶锻所里锻炼做学徒有一年多了。
“成!”卑映和这个堂弟的关系也一向极好。
“你知道造出一把这样的利刃有多熬人的!开口就来……”卑阳教训自己的长子。
“不是要打仗了么?我就是想有个够利飒的家伙什!”
“谁告诉你要打仗了?”卑阳瞪一眼儿子。
“大伙都这么说,都看出来了。”卑忠不满地辩解。
“一切都听家主的!你们私下里别瞎猜乱说。”卑阳抬出公孙邑的规矩来压儿子。
谢阮见丈夫真的有些动气了,赶忙打岔道:“阿映,和你叔你弟先聊着。我去厨房张罗午饭,就在这里吃,别回你家了。好好陪你叔喝两口。”
“家主召集我们开会。我正要带阿映同去,你们吃吧。”
卑阳将新佩刀递给儿子卑忠,“替我选一副合适的刀鞘。如果将来你去上阵,就用它,当是咱家的传家宝。”
卑忠开怀一笑:“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