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是人类伟大的体现之一。我们作为一个群体所能创造的共同理解,正是在彼此的交汇中,思想得以升华,情感得以交织
但同样是群体,常常使个体的声音淹没在嘈杂之中,理性的光辉被盲目的从众所遮蔽。
对于此时小到两个班的体育课来讲,“一起玩”正是群体所诉求的东西。
但是偏偏存在与群体期望存在偏差的人。
体力偏弱的、身体有残缺的就不用说了,“一起”本身就等于暴露他们的弱点,主动给别人送上对付自己的武器。
就单说身体完好,由于某种原因不愿意进行从众性活动的人来说,即使你没有弱点,其他人也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在他们以为的弱点上疯狂撕咬。
“这个人真是好不合群啊~”擅自为他人打上标签,而从众的他人又会有样学样,纷纷打上更多扭曲过后的标签,例如“真恶心!”“好阴暗哦~”流言如滚雪球一般增长
被打上标签的人即使再次参加集体活动,他人首先看到的也是被打上的标签,进而进行群体排斥性行为。
眼下,桐生疏云和雪之下雪乃也是这样。
因为不愿意进入群体,此时进行群体活动的他们如同羊群里的黑羊。而众所周知,打沙包这样一个活动的乐趣主要在于“躲”与“接”的过程。
身强力壮者选择接住沙包显示他们的武力,而身体瘦小的则会选择躲避来彰显他们的灵活性。
所以说丢沙包是一种满足群体大部分需求的娱乐项目。
但是,关键还在于“丢”的人。
投掷者选择打击的对象一般来说是相熟的人,对于熟人,即使是打到了对方,也可以一笑了之,不会尴尬。如果你平常就不参加群体活动,他们往往会有这样的想法——TA平常也不和我们交流,现在打到TA,TA不会私下里做些什么吧?
眼下疏云和雪乃就面临这种情况。
对面的投手会避开他们两个的区域,己方的投掷也不会主动交到他们手里。
造成了真空领地内两人只能干站着的局面。
桐生疏云是无所谓的,他根本就不是来玩沙包这种东西的。真要玩的话,对面扔过来的的沙包在他眼里比乌龟还慢,他能轻松预判到沙包的轨迹,进行提前捕捉。
甚至全力扔过去,能把对面小孩子头打爆。
非要说的话,桐生更多的是抱着一种“实验”的心态在站着看的。
他看着同样基本无事可做的雪乃,第一次主动接近群体的她面对群体的排斥会是什么心情?她又会做什么?实验的变量又会是什么?这对她的未来有什么影响?
桐生疏云对亲眼目睹的实验充满着热情。
幸好,还有疏云和麻奈实,会将到手的球传给他和雪乃。桐生自己是懒洋洋地扔回去了,雪之下雪乃则是很认真,似乎真正把它当成了竞争性的比赛。
变量……所以,从忽视到打压的变量究竟是什么呢?
这时,叶山隼人作为投掷手,主动将沙包丢向雪之下。
来了,这就是今天的变量……狼群有狼王作为领袖,刚成年的狼在加入狩猎队伍时,狼王往往会将它们扑到在地,对它们非致命的的部位轻轻啃咬。狼王实际上是在接纳它们,被狼王扑倒在地的它们往往会向狼王露出最脆弱的喉管,以示臣服。倘若强烈反抗,甚至攻击狼王,除非你强大到可以取而代之了,否则就会被整个狼群是为不安定因素,毫不留情地逐出狼群。
眼下,这就是最为圈子核心的叶山隼人对雪之下雪乃进行接纳。
小孩子还不懂这些道理,但却又无意识地践行了这些准则。
可惜,雪之下雪乃并没有领会叶山的好意,接过叶山的沙包之后,趁他还没有站稳,果断出手,将他淘汰出局。
这样做在社交层面是不妥的,其一,叶山作为圈子核心,主动接纳群体之外的人,这时应该选择躲过或是接住扔向其他不要紧的地方。其他人也会顺势接纳她,一来二去,就会成为圈子里的人。
其二,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群体领袖主动去接纳,被对方狠狠抽了一个耳光。对于群体其他人而言,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没有那么紧密,但他们一定有一个领袖作为全体人员的共同枢纽。在群体成员看来,领袖是最重要的,一切挑衅群体领袖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于整个群体的挑衅。
这就有了第二种被投掷对象——群体需要共同打压的敌人。
叶山隼人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退下场去。叶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接纳同学的行动失败了吧,没有认识到作为领袖身份带来的影响。
“什么啊,她把叶山打下去了。”
“是啊,还是隼人把她拉进来的。”
“果然还是看不起我们吧。”
“就她以前只能站在旁边吧。”
毫无疑问,场上的气氛变了,而注意到这一点的也只有有丰富阅历的桐生疏云。而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得再等等,等到效果最优的情况。
叶山也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在场边大声给己方队友加油。然而,这却被他的队友视作了进攻信号。
“嗖!”第一个沙包打向雪之下,被她接住,打了回去。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些沙包并不是全都打向雪之下雪乃的,所以场面上似乎营造了一种“雪之下同学逐渐和大家玩到一块去”的假象。
未来的雪之下曾说过,她最不擅长的就是体力,小时的她更是如此。刚开始,她还能接住来袭的沙包,渐渐的,只能依靠躲避。但随着体力的流失,终究会有意外产生……
“啊!”终于,由于体力的不支,在一次躲避中,雪之下雪乃被绊倒在地,膝盖磕在了橡胶场地上,索性,摔得不重,没有受伤。
“你们在干什么啊?怎么只朝着雪乃扔啊”瑞叶带着麻奈实赶紧将雪乃扶起来,冲着对面大喊。
“什么啊,我们只是和雪之下同学玩而已啊。”
“就是,她明明很厉害的啊,都能接到那么多沙包,怎么突然摔倒了。”
“是不是装的呢……”
“你们!”瑞叶怒视着他们,而其他自己这边的队员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个,催促着赶紧接着玩,甚至有些脸上还挂着笑意。
“哥哥~”瑞叶被气得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我说大家要注意一点哦,小心脚下。雪之下同学应该没有受伤吧。”
“没有。”雪乃冷冷地说。
“呼~那就好,”叶山长出一口气,“那么雪之下同学休息一下,大家接着玩吧。”
所以说,叶山隼人是属于大家的,有一个作为律师的父亲,此时或许他已经看出了同学们在故意针对雪乃,但是法不责众,这是大家的做法,索性雪乃也没有受伤,就此揭过才是最好的做法。
桐生疏云看着那群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化为冷漠。所以说啊,这群人,哪怕是他决定攻略雪乃要走救赎的路线,而且这也是雪乃原本要经历的,这一幕还是很令人不爽。
见识过世界的错误与扭曲,才会早就未来坚信只要去做就一定会改变的雪之下雪乃。
但这些人,作为实验的工具,有些讨厌了……
“放心吧,瑞叶,我会给雪乃报仇的!”拍了拍瑞叶的小脑瓜,让她和麻奈实将雪乃带下场边休息。
疏云看向雪乃,与她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对视,她的眼睛是如此澄澈,却又带着一分无助,好像在呐喊着:“救救我!”
桐生疏云把胸中憋的一口气吐出来,重新站上场去。
还是没有人投向他,但是没关系。
就在这边队员准备接过空中落下的沙包时,一个黑影掠向高空,在空中自由转体面向对方将沙包投出。沙包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奔向对方队员,重重地砸在一个向雪乃投过沙包的人的脸上。他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倒在地上,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鼻涕眼泪全都流了出来。
“欸,你在干什么?!”
“没事吧?”
……
“哎,真是弱爆了欸,这么正的的投掷都接不住,还拿脸去撞沙包。”
“混蛋,你在说什么啊?”
场上其他人一听全都炸了,愤怒的看向桐生疏云,指着他破口大骂。
“大家,大家冷静一下,不要吵架!”名为叶山隼人的和事佬再度上线,努力阻止着冲突的发生。
“桐生同学……”叶山皱着眉头看向桐生疏云。
“这么弱的人还玩什么游戏,只会哭哭啼啼的还不如缩在家里,委委屈屈地喊妈妈。”叶山的话还没有说完,疏云就将他打断,继续向对面开着嘲讽。这让对面所有人都忍受不住了,有人偷偷捡起沙包,朝着桐生疏云狠狠地丢了过去。
桐生疏云连身子都没动,略一抬手,轻轻松松地抓住它,然后随手丢了过去,又有人被击倒。对面不甘示弱,有拿着沙包向他再去,又是同样的结果。
“停下,都停下,大家不要再打了!”叶山隼人大吼着,试图停下这场闹剧。
但是没有用,对面已经打红了眼,甚至推搡间将叶山隼人推倒在一边。所以说啊,比起英明的领导,共同的敌人有时会更能使人达成团结,尤其还是一群缺乏理性思考的小孩子。
但再怎么愤怒,再怎么同仇敌忾,也弥补不了绝对实力的差距。即使对面已经是红眼的发狂状态,也不能阻止他们发现自己这边人越来越少,全都躺在地上捂住身体某一个部位,涕泗横流。绝望,短时间的愤怒无法弥补巨大差距带来的恐惧,小孩子莽的时候是真的莽,但是一旦发现了差距要么就会低头认错,要么就会用哭泣表达自己的恐惧。
“怪,怪物!”
“根本赢不了嘛!”叫喊着,后退着,颤抖着,最后哭泣着四散而逃。
场面完全崩溃。
偷偷摸鱼的体育老师终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发现躺着的一地学生,与哭喊着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的少数几个人,吓得倒了几个踉跄,赶紧拦住那几个人,迅速联系学校其他的老师,然后蹲在地上查看地上学生的情况。
在体育老师焦头烂额的时候,叶山红着眼跑向桐生疏云,抬手就要抓住他的衣领。
疏云脸色淡淡地抓住了他的手,叶山抬头向他怒吼:“你都做了什么啊,大家对你来说算是什么啊?!”
“什么啊?呵,就刚才来看,自然是讨厌的东西啦。”
“什么,混蛋!你怎么凭借这样一句话就对大家做出那种事?!”
“呵呵,叶山同学,讨厌的事物自然要消灭啊。”说着,摆了摆手,撇下了原地颤抖着的叶山,主动迎向慌忙赶来的老师们。
他还少说了几句话,喜欢的、有趣的、有用的要予以保护,无关的可以去忽视,必要时可以毫不在意地舍弃。
路过雪乃三人时,他冲着时而担忧地看看他,时而看着地上躺着的同学的雪乃笑了笑,“小雪乃,不要担心哦~也不要多想,错误的东西,就要予以惩罚。”
说完,带着脸上洋溢灿烂的笑,走向他们的班导。他的表情是那么温暖,乌黑的碎发披散在额前,稍显稚嫩的脸庞堪称艺术品一般的完美,与操场上哀鸿遍野的鲜明对比。
想着之前疯狂的身影,与此时戏谑的调侃,雪之下感觉心里好像流淌出什么东西。她,雪之下雪乃,对此,只能说并不感到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