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花儿再开。
淡路洲东北端,向着吉备内海的一面,舰船拔锚起航。
这里到对岸的瀛洲距离最近!淡路洲西侧的海面也要比东侧的风浪要平静很多。
然而,当舰队开进了海峡深处时,海流湍急,巨浪翻滚。
出发时分明是岁月静好,却还是遭遇了浩荡奔潮。
虽然不像淡路洲与蓬丘洲之间的漩涡海峡那样令人胆战心惊,却更为浪涛滚滚、怒潮汹涌、声若奔雷。
那巨涡漫卷的狭窄海峡被两岸居住的倭人称为“速吸之门”,夏均在正式记录中记作“鸣门海峡”。
怒涛和漩涡的起因在于吉备内海与外面的浩瀚大洋之间潮起潮落时的巨大落差。
而前往对岸瀛洲的这处海湾里翻卷的惊涛骇浪另有成因。
彼岸遥遥在望的辽阔陆地上有一条巨龙般蜿蜒流淌的大河,顺着大河向深远处眺望,在流域的腰段竟然是一个碧波荡漾的内湖,周遭闪闪的波光是纵横的沼泽。
那河水从高处一路向着海湾奔来,在入海口湍急地拥抱大海,浩荡外洋倒灌进海湾的海潮在这里与之浪花相会,于是就成了一片洋面的波涛鼎沸。
浪速国,果然名副其实!
旗舰一马当先,将旗迎风飞扬,“咚咚咚咚”的鼓点指示着后行舰船的航速和节奏。
爵室层的甲板上,公孙化神色自若,听凭身旁的帆足喜助观察着一切,高声下达命令,云居俊介随即用汉话转述给传令兵,鼓手和号旗手又用各自的方式将命令下达给舰队。
终于,整个舰队都越过了最为危险的航段,舳舻相连,舰队顶风走出之字形的航迹,靠着左手的瀛洲海岸迤逦而行。
近午时分,春光明媚中,前方的锦云川入海口水阔流深,两岸漫无边际的芦苇丛中,蓼花粲然若锦。
然而,一阵呐喊声起,丰草高苇中钻出来成群的倭人武士,各持弓箭,在将官命令中奋力劲射。
箭如雨下,却挡不住一字排开的五艘前锋巨舰不断地靠近岸边。
“立盾,准备登陆。”中央的指挥舰上,公孙澄一声令下。
传令兵的旗语向前锋的其它舰船发布了全军主帅的将令。
朴紫授举起右拳,船舷旁的士卒们纷纷立起了左手的大盾。
“嗖、嗖、嗖~~”
几枝利箭啸叫着飞过来,朴胜凛手疾眼快,挥舞钢叉将来矢拨偏磕飞,公孙澄毫无所动。
“放箭,掩护抢滩。”公孙澄发出了第二条军令。
如雨的箭矢同样射向岸上的夜靡苔军将士。
对射中,公孙军的复合弓与铁镞利箭威力远胜对手,岸上的夜靡苔守军队形开始散乱。
守军的兵力有限,不过二百人左右。
要阻止和抵抗这支十四艘大小楼船编成的强大水上力量,无异于不可完成的任务。
后续的三艘楼船驶进了锦云川,溯流而上,眼见着要从侧后迂回守军,而且也不断射出纷纷的箭矢,令附近的倭人战士腹背受敌。
楼船抵达近岸的潜水区,飞庐层侧舷的樯门打开,宽大的踏板放下,全副武装的步兵有序地鱼贯而下,跳入浅滩,奋勇冲上海岸。
公孙临和朴紫授一左一右冲在最前,左手持盾,右手利刃在阳光照耀下白光辉闪;身后的两个五十人队势不可挡。
个别勇敢的守军还在犹豫要不要冲上去与那些高大又武装到了牙齿的铁甲武士们肉搏,更令他们胆寒的一幕出现了。
一群可怕的四脚怪兽从两艘巨舰上冲下来,多达数十只,上面骑着它们的主人,手中的长矛杀气腾腾。
那些怪兽和骑士跃入浪花,如同闪电一般地就杀了过来。不少还坚守在阵位上的倭人武士还来不及看清那些怪兽及其背上主人的面目,就被锋利的铁矛戳翻刺倒。
瞬间,守军彻底崩溃了!
还能行动的士卒们掉头就跑,无所谓方向,只要不被怪兽追上就好……
更多的,则在无奈和慌乱中被冲锋陷阵的铁骑肆意践踏。
“谢叔,您带叔伯们驱散逃走的敌众,不要多行杀戮!我配合步兵生擒这里的残敌。”公孙映心存仁慈,对老叔谢振下令道。
“得令,主公。”
谢振带着二十多骑老兵分成两队,呐喊着追赶和吓唬那些早已魂飞魄散的远逃之敌。
公孙映和扶余楷各带十余骑分纵合击,截断了其他耶摩堆兵卒的退路。
很快,登陆战大获全胜……
舰船纷纷开来抛锚驻泊,公孙澄、筱原康正、黑齿文玉等以及大队的后续兵马乘着轻舟,纷纷登上了陆地。
营栅内,军帐星罗棋布。数十面青底云纹的旗帜鹤立鸡群般凌驾于高大的芦苇丛上,赤色的“公孙”绣字分外醒目。
夏均挥笔疾书,又停下,抬头问道:“今日对耶摩堆人的首战地名记作什么为好?”
“此间的地名为锦云之白肩津。”公孙映告诉书记官夏均。
“阿映,我觉得就叫盾津好了。我军立盾迫岸,持盾而攻,一举登陆,风卷残云……”对午间的那场登陆战,公孙临似乎意犹未尽。
“我觉得命名为蓼津之役更好!战地上到处都是盛开的蓼花,又刺激又浪漫!”卑忠还是少年情怀如诗。
公孙澄看了看兴高采烈的弟兄们,对夏均微笑道:“听我的,就叫难波津。我们经浪速海峡,遭遇奔潮,又在锦云川的入海口遇到夜靡苔军队的拦截,战而胜之,始难终克!”
“还是大哥的思路最佳!始难终克!‘难波津之役’,再贴切不过了。”公孙映拍手称善,公孙化也含笑点头。
夏均笔走龙蛇,完成了公孙军登陆瀛洲第一天的军中日记。